
電影描述人們都會經過的公園有著一張木製長椅,它讓青梅竹馬相遇、讓情侶的日常爭吵變成一場戳破盲點的分手談、形跡可疑的公務員試圖拆除長椅,以及受困在一段戀愛走不出來的姐姐和苦勸的妹妹。這張長椅成為每一個人生命裡的一部份,無論留下或是離去,都成為不可取代的日常。
實際上說不出口的話,願我們最終能在別人的故事裡說出自己的心聲。

導演的詩意視角
我們被記憶的容器擁抱,將眼熟不過的日常變成娓娓道來的言語。
奧山由之從個人的經驗衍生出《長椅小情歌》,他將公園一處老舊的木製長椅變成了接納生命樣態的容器,想像出人們的悲歡離合,並挑起我們的好奇與在意。五段故事都各有趣味,也隱隱道出人們對於老舊的人事物所包含的期待和抗拒,在變與不變的哲學課題裡,與每一個人的生命歷程結合在一起。
從坐落在公園的長椅,到當代人際的緊密與鬆散,作品未刻意描寫地方之於記憶的孤寂,而是善用人們最為熟悉的言語,堆疊、留白去賦予這個場域該有的價值與不可取代性。

光影中的生命印記
奧山將精緻複雜的感受,透過相遇、分離、爭吵和外來的人們,鋪展出長長的影子。隨著日光的照射,這些身影喚起我們以日常為藉口封印起來的感受。因此,這些故事裡的角色,在某一瞬間突然變得鮮明。
奧山將自己丟進長椅,將此地成為一個主觀的空間,能夠再現、想像,甚至成為人實踐生活的必要之物。於是,觀影過程我們自然不會銘記角色提過的台詞,而是置身於他們的日常,細數由微小累積而成的話語,在開放與改變的真實下,理解安適其所的必要性。
藉由這張長椅,奧山將生理與社會凝結而成的壓抑與無法言明的情感,悄然釋放。相視而笑也好,各望其處也好,作品始終捕捉如光一般的碎片時刻,將原先透明不可見的關係,折射出個體生命的路徑。

回歸最原本的親近
他們與我們,比生命共同體更簡單的事。
奧山由之的鏡頭是一個觀察者,試圖讓地方與我們連結,然後站在相鄰的位置上關心每一個時候置身其中的他們。在網路作為主體的時代,嘗試對話並非一場巨大的徒勞,反而能讓「親近」回到最原本的狀態。摩擦與不耐煩,都是對話的一個過程,敘事的每一個角色不再被制約,他們在成為一個了解彼此的共同體前,先滿足說與被聆聽的渴望。

公共空間中的情感交流
總結來說,長椅的存在建構地方的意義,不如說人的存在建構出長椅獨特的公共空間。在這樣的公共空間中,情感的交流往往伴隨衝突,正如第三段故事裡的姊妹爭執,才發現原來愛也是一種慢性疼痛,愛別人的自己與愛自己的他人,都在尋求被理解的可能。
第四段的敘事裡的奇幻元素,將作品的張力向上提高,打破僵固的現實。長椅引出的對話與寬容,讓角色不再懼怕暴露一切的脆弱,也讓尚未被完整表達的溫柔,都有了可以落腳的地方。五段故事宛如我們晃眼看過去的生活片段或是午睡的夢境,卻能在電影結束後慢慢滲入內心。

屬於奧山的溫柔
若非奧山由之,我們很難去回憶曾經出現在自己與他人連結的日常,更不會去想像總是在眼前出現的事物如何創造地方與記憶的共同性。《長椅小情歌》讓人們不擅處理的內在衝突,堆疊成我們願意凝視的皺褶,足以隨著時間存放,也能寬心地期待生命的悠長。
最後的日影斜長,也拉出深度,讓厚重的悲傷畫作鬆軟綿密的空氣。這是屬於奧山的溫柔,想像與他人成為共同體之前,我們能有模糊場域與人物界線的機會,走進本該是黑暗的生命洞穴,找到那張始終存在的長椅,回應每一個時刻的自己。
責任編輯:周昱璇
核稿編輯:林君玶